今天是我的生日

今天是我的生日

文/孟宪勇

（一）

      清晨，一声鸡叫，唤醒了我沉睡的香梦。睁眼看来，桌上的闹钟已显示六点十分，于是赶紧穿衣起床，朦胧中昨晚做的梦一直萦绕在眼前。噢！今天是农历三月十五，我的生日。这时，厨房里传来做饭的声音，那正是我的爱人——惠萍。

      说起妻子，比我小一岁，她贤惠、善良、勤快。几十年如一日，习惯性起得早。我走进厨房，连忙把昨天晚上梦到娘的事情说给她听，她笑了笑说：”今天是你的生日，咱娘托梦也祝福你呢！早晨空气好，你出去溜达溜达，记得回来吃饭昂！”。而后，我径自走出了院门……。

 

（二）

 

泛红的太阳伴着霞光徐徐升起，沐浴着这片古老而又文明的土地，蔚蓝的天空飘浮着几缕薄云，像丝带一样慢慢的游过；村间的白杨树吐着嫩芽在微风中自由的摇摆着，向世人点头微笑。临居家的鸡鸭鹅在门前高兴的追逐着，不时的在地上捡些什么，有时还偶尔喊上几嗓子。

走出村外，看到麦田里的禾苗在争先恐后的昂着头相互比着低高，摇荡的麦尖上挂满了初春的露水，珍珠班的晶莹剔透。微风吹过，就像一片绿海，景色伊人。

平常这个时候，庄稼人正在地里忙农活，由于前几天人们把麦田浇了一遍水，现在好像没有什么事做，估计这个时间在床上睡懒觉呢！此时此刻，大地显得格外寂静！

我看了一会儿，忽然一团轻雾飘然而过，遮住了我的视线。迷忙中从雾里仿佛看到了娘亲，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瞬间浮现在我的眼前。

娘去世已经两年多了，到现在还不放心她的大儿子，我下意是的喊了一声“娘！”。可是，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说:“小啊！白头发不少了，也老喽！”，是啊娘，儿子已经五十多岁了，哪能不老呢！。“儿啊，娘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，从小到大每年你生日这天，娘啊！就给你做手擀面，都说像征着吉祥、长命百岁。娘走了不在你身边，以后啊！让惠萍给你做，她是个好孩子，要好好对待她昂！我啊！这一辈子生下你们姊妹仨个，唯一就是对不住你呀！把你自己留在了农村，唉！”娘长叹一声没有说话。没事娘！虽然你们在外地，人常说:“树叶归根”，老家留下个人不是很好吗？是吧娘！娘没有作声，便飘然而去……。

我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很是遗憾，不由的热泪盈眶。说实话，这几十年娘只称呼我的小名（胜勇）和（小！）。

 

（三）

 

母亲的娘家距我们村大约五公里左右，生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，弟兄四个，她排行老三。大舅二舅没有多大能力，在农村种地都是本分人。小舅小我娘七岁，十七岁时就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的军队，在天津杨柳青，是一名优秀的汽车兵战士。1964年随军队去了新疆，也就是新疆建设兵团。由于路途远小舅很少回河北老家，现在三个舅舅都已去世。

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，娘曾经是村里的儿童团长。她生就一副大脚板，始终没有缠足。她性格外向要强，而且乐于助人。

由于姥姥身体不好行动不便，一切吃喝拉撒连同几个舅舅的穿带都是娘来照顾和打理。当时，娘做的针线活在附近几个村也是有名的。直到姥爷、姥姥离世后，经人介绍嫁给了现在的父亲。

娘出嫁时已经二十八岁，在那个年代可见是个大龄青年。

父亲在山西太原一个单位工作，虽然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，但一点官架子也没有，生性不爱说话，是个老实人。他为人正直、朴实，对工作满腔热忱有责任心，在工人们心中是一个受尊重的人。

 

（四）

 

我出生在1964年，那年正闹洪水。由于父亲在外地工作，这个家庭需要母亲来支撑。人民公社成立初期，在我们农村家里有劳力的都去生产队劳动挣工分，没有劳力的家庭年底队里核算时就是缺粮户，当然我们家也不例外。那段时间里，村领导对我们家非常照顾，我娘只要去队里干活，无论去的早晚，记工员总给记十分，因为他们知道我娘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。另外再加上父亲每月三十元左右的工资，日子过得还算不错。

娘年轻时就是一个爱唱的人，村里的人都愿意听她唱歌，街坊四邻也愿意与她共事。我们家前面是条东西方向的街道没有院落，记得有一天晚上，天气很冷，吃饭后没有入睡。于是，娘点着煤油灯给我姊妹两个唱歌。那个时候，电影《小二黑结婚》、革命现代京剧《红灯记》等一些脍炙人口的插曲播的很火，人人都爱学着唱。娘唱了一曲又一曲，正唱着呢！忽然屋外想起了掌声，原来有几位邻居站在外边偷听我娘唱歌呢！我娘有点不好意思，谢过他们之后，熄灯睡觉了。

我们村是一个文化、文艺先进村。逢年过节，几个村的领导组织群众举行联欢会。有一次，我们村想推出一个忆苦思甜的节目——《收租院》。故事大概:就是在旧社会，恶霸地主刘文才逼迫穷人交租，一位步履蹒跚的农妇领着两个骨瘦如柴孩子交租时的场景。可是，村里没有合适的演员。村领导思来想去，认为我们娘儿仨适应这个角色。于是，与我娘沟通后，最后成功的演完了这场《收租院》舞台剧，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好评。

 

（五）

 

小时候我胆小爱哭，从未离开过娘。有一年夏天，跟着娘去队里干活砍高粱杆。快到中午时，天气非常的炎热。真是焦阳似火，总觉得喘不过气来，我不知不觉中热晕了过去……。

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喊:“唉！六嫂子！你家胜勇热坏了，快看看！赶紧让孩子喝点水”。我娘听到后马上放下手中的镰刀，环望四周，送水的队长还没有来，立即背起我快步向二百米远的河沟跑去……。那个时候社员们去地里干活没有带水壶和水杯的！平时，队长在上午十点以后用扁担挑着两桶从土井里提上来的水送到地里，今天来晚了，也许有事。

娘跑进河沟里一处有水的地方把我放下，急忙用双手捧着水，让我喝了几口。然后用水拍打我的额头数次，嘴里念叨着:“胜勇！小！醒醒！”连喊几声，这时，我迷迷糊糊醒了过来。第一眼看到的是娘的那副慈祥和善良的脸庞，她含着眼泪焦急的望着我，而她的全身都是汗水和泥水，坐在沟边的泥草里说不出话来……。我的眼泪刷的掉了下来！喊了一声“娘”！用手摸了一下娘的脸和身上的泥，“娘！”你怎么了？娘一下子抱着我。哭了很久……。

从此，娘再也没有去队里干活。

 

（六）

 

我是一个好动的孩子，好奇心比较强，会模仿大人做事。我大爷他们是祖传的木匠，他们做木工活时，我就在旁边看着，在木墩上学着钉钉子。记得有一次不小心砸到了手上我也没有哭，只是用嘴吹着被砸的手指，坚强的忍着，脸憋的通红。

这一年冬，正是数九寒天，大地上   冻得裂开了无数的口子。街上，一群大孩子高兴的在玩纸啪的游戏，因为我小没有让我参与。于是，自己回家搬出木墩钉着玩。这时，娘正准备洗衣服，她把从炕炉上烧开的热水倒在了堂屋的大铁盆里就进屋了。我看到后，于是两只小手就下到了盆里去玩水……！那时候我真傻并且又淘气，不知道冷热！小孩爱玩水的天性谁也知道。唉！娘听到哭声，跑过来把我的双手从热水里拿了出来。不一会儿，两只手背肿的像小皮球一样。

这可怎么办？娘急得直跺脚。那个年代村子里根本没有交通工具，就连一辆自行车也没有，还好我们家有一辆木制的小推车。娘把我放到车的一边，另一边是妹妹，然后，用绳子拦好后徒步向县城走去……。到了景县卫生院，那么冷的天，娘已经是大汗淋漓、气喘吁吁。经过一位阿姨的细心处理、敷药，最后包扎完伤口我们原路返回，到家已是很晚了。

娘在炕炉上烤着快要冻僵的手，掉下了辛酸的眼泪！此次受伤我三个多月才恢复好，如今手上还留着那时的疤痕，同时也在我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永久的记忆！

至今想起此事真是对不起娘。娘太辛苦了！娘的恩情比天高、比海深！

 

（七）

 

光阴似箭，日月如梭，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，我长成了一个帅小伙，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。经人介绍，给我找了个女朋友，她距离我们家不远。人长得漂亮，聪明贤惠、通情达理。经过一段时间的沟通与了解，我们俩定了亲。

期间，父亲单位有政策，家属是农村户口的全部迁移到单位，也就是农转非的事情。这事我必须与未婚妻商量一下，把她的户口也迁移到太原。告诉她后，她不同意此事，心里惦念着她的父母，说以后无法在自己的爹娘面前尽孝！老人养我们不容易，正所为父母在不远游，也可以说父母在不远嫁。这番话感动了我！因此，我的户口也没有移出。

结婚后，母亲、妹妹、弟弟去了山西太原，留下了我们夫妻俩人相儒以沫。但心里总是牵挂着千里之外的爹娘，同样父母也惦念着我们。到了春冬不忙的时候，就去太原看望二老，首先写封书信，问候一下父母的身体状况，然后把去太原的时间告诉他们。

三十年前，从德州坐火车去太原，一般是普通列车，没有快车。我们经过了八个多小时的煎熬，终于回到了父母身边。

父母那边住的是单位分的两间平房，在一个大杂院里有五户人家。每家屋门口都挂着一幅竹帘。我们走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饭香的味道，掀开门帘进屋一看桌上都摆满了，娘准备了自己炒的几道拿手的好菜，父亲也把放了很长时间舍不得喝的好酒、好烟拿出后等待我们的到来。看到父母一脸高兴的样子，我们一路上的疲惫一下子忘了个干干净净。

父亲也能小酌几杯，此情此景我们爷儿俩向知心朋友一样无话不谈。母亲是个口快心实的人，总是打断我和父亲的谈话，说起话来也是滔滔不绝问这问那，打听一些农村老家的事情。娘听着听着，有时高兴，有时落泪。妹妹、弟弟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我们谈笑风生，一家人其乐融融。总而言之，说不完的话，道不完的情。

时间是短暂的，农村老家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做，因此，只能小住几日。单位的接送车早上六点、下午五点半各一趟，路途经过太原火车站。临行前，娘把吃的穿的包了足足一个大包袱让我们带着，好像把家让我们搬走是似的，唉！可怜天下父母心呀！。

上车时，娘拉着我们的手久久不能松开，好像有许多千言万语想对我们说……。

车走远了，娘跟着车紧跑了几步，望着远去的车影在擦拭着眼泪，直到消逝在她的视线里……。

 

（八）

 

父亲去世后，娘更为孤单。多年来，由于娘的辛苦与劳累落下了腿疼病，行动不便，后来瘫痪卧床，一切吃喝拉撒全有弟弟、妹妹照顾。虽然这样，然而娘还是想她的大儿子。经常给弟弟妹妹说“你哥还忙吗？快来了吧！”

直到有一天我在地里干活，忽然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，说是母亲病重，让我快去山西太原。于是，急忙买了火车票赶到了太原。当见到母亲后看到娘高兴的样子，不由得我呐闷起来！妹妹说:“其实咱娘没有大病，只是想你而已。”噢！我才放了心。

此时此刻，我内心非常激动！是啊！娘老了，为了想儿子慌称自己病重，要见我一面。“娘！儿子不孝啊！都是儿的错，说什么也要把您接回老家，我养您！您养我们从小到大，我们一定会让您晚年幸福！跟我回家吧！娘！”。

 

（九）

 

几十年过去了，想起娘一直为了这个家含辛茹苦，默默地付出着，娘受过的苦和累比常人还要多。有时候我们守着娘调皮、捣蛋，就是娘打两下，甚之骂几句俺们也是高兴的。

现在“娘”走了！走的是如此的匆忙。

“娘”就是“家”，

是我们在外受伤时的避风港；

“娘”是中华古国的人文；

“娘”是中华伟大母亲的缩影。

今天是我的生日，同时也是娘的受难之日！

从此，在也无法站在人们面前喊上一句“娘”这个伟大的名字。

今天是我的生日，我将对大地、对宇宙高声大喊！

希望这声音划破天空让您听到。

“娘”！……“娘”！……“娘”！……。

您听到了吗？

 您辛苦了！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您……。

【作于：公元2020年4月7日，<农历三月十五>】

（编辑  凤荣）